法律——我的情人、诗和远方

2019年第05期    作者:文│徐莉莉    阅读 5,607 次

在人的一生中，总有些刻骨铭心的时刻，让你在悲伤时想起转而欣喜，也会让你在沮丧时回忆起转而明亮。于我而言，短短一年的律师执业生涯中，有许多经典场景，让我的心灵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 望尽天涯路

实习律师面试考核时，一位主考老师问：“你作为一位资深房地产估价师，工作和生活都稳定了，为什么突然想转行做律师呢？所谓万事开头难，律师这个行业尤其难，很多人都坚持不下去离开了。”而我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原本的紧张和拘谨一下子烟消云散，脱口而出：“是为了实现小时候的梦想！”三位主考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微笑着说：“你们也许觉得过了不惑之年的我说出这样的话有点幼稚，但这是我真实的人生追求，我改弦易辙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香港的律政电视剧曾经点燃了多少人当律师的梦想，我也一样，很早就幻想自己将来有一天在法庭上叱咤风云，谱写自己精彩的职业人生。但生活会有意想不到的挫折和意外，人总是免不了会向现实低头，努力工作，让自己稳定……不知不觉中，我的人生进入一段平缓的河流，但我的内心深处却依然向往着大海的波澜壮阔。

当工作日复一日地重复，当表面幸福满足而内心越来越孤独和迷茫，当感觉人生于我而言已经没有悬念，我内心深处的一个小火苗开始燃烧，“我要当律师，我要实现我少年时的理想”！人生是一场单程旅程，我不想在最后回首时遗憾，既已不惑，为何不从心所欲呢？

“我想去当律师！我不能为了生活而工作，我应当听从内心的呼唤，为自己活一回！”听到我的宣言，家人都表示支持。我便“得寸进尺”地告诉他们：“刚转行估计收入会减少很多，做律师的成长期比较长，也许三年，也许五年，可能经济上会有困难……”“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可以继续养你几年。”他微笑着说。我知道前路会有阳光会有乌云，需要披荆斩棘，但一定精彩无限，因为家人温暖的后盾让我更加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突然想到王国维的人生三境界，“立、守、得”。做决定前有些顾虑和犹豫，但对于律师职业，未进门心向往之，初推门忐忑而坚定，入门后无惧风雨兼程终会幸福无限。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律师执业之前，必须经历一年的实习律师期。第一次去法庭，那时候还没有领到申请律师执业人员实习证，看着师傅和一起实习的“师兄”拿着证走律师通道不用安检，这个小小的细节，就让我对自己将是律师而感到满满地自豪。

第一次参与办案是一起劳动仲裁案，带我出庭的师兄其实也都没有很多的出庭经验，对于案件中关键的外地农村人在上海交社保的“五年过渡”政策也不了解。而我们凭着对法律实务的粗浅了解，凭着一腔热情和真诚，在劳动仲裁员的主持下将该案调解成功，最终我们的当事人获得了超出他预期一倍的补偿。虽然我们只是坚持了应该坚持的公平正义，但当事人对我们千恩万谢，我心底的那种喜悦感和成就感前所未有。我一直喜欢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然而自己的现实状态一直处于只能“独善其身”。做律师，通过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可以感悟到一种新的境界，即未“达”也可给予他人帮助，也可兼济他人。这样的体验，让我开始对“律师”这两个字愈加着迷，愿意为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的第一次庭审，是代理律所作为原告。庭审前，我和师兄们做了无数次分析讨论和庭审模拟，自以为胸有成竹了，按照约定的分工，我主讲，师兄配合。但法庭的风云激变，被告二的代理人突然宣称被告二只是代理被告一签署了协议，法律后果应当由被告一承担。而那位被被告二抛弃的妻子——被告一因为不懂法，因为善良而单纯，居然承认了自己的授权！我无限同情这位弱者，我甚至委婉地提醒她这样承认“授权”会对她自己很不利。但我站在原告代理人的立场，实在不能说太多，而对方律师“尖锐地钻法律漏洞”的言语也让我无所适从。面对对方的“合法谎言”，我一时语塞，感觉自己被“一闷棍”打翻在法庭上。法官征求双方的意见再次主持调解。出于对无辜的被告一的同情，我打电话给主任为她求情，而主任也基于善良和同情同意我们做出让步而调解成功。

第一次开庭，让我为之忧伤了好几天，让我知道了法律的无情、现实的残酷以及它们和人性温暖的冲突，也理解了律师们“各为其主”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的苦衷。不知为何我就想到鲁迅那句“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我自以为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已经谙熟“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道理。但显然，在律师这条路上我还是新手，还犹如蹒跚学步的幼儿，有很多未知的未来等待我去体验，我必须经历着黑暗而向往着光明，仰望星空，心中永远坚持着公平正义的法律信仰。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在律师这条路上，不能孤独前行，必须融入一个志同道合的团队，才能发挥个人最大的价值。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计时俊律师，他热心于社会公益与法律援助事务，与一群志同道合之士联合发起了非营利性社会组织“上海市阳光善行公益事务中心”，倡导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关注儿童、青少年成长发展，并为“失独”长者提供服务。我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华夏汇鸿”这支充满活力的律师队伍，与一群优秀的小伙伴们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活跃在社区、商会、各大企业，为依法治区保驾护航。

有一日我在五里桥街道“益空间”值班，一位盲人刘某和他近80岁的老母亲一起来咨询。刘某和母亲居住在一间公房转产权房内，该房原登记在刘某父亲名下，父亲去世后法院判决该房归刘某母亲单独所有。考虑到儿子的残疾，为了避免将来的继承纠纷，母亲将产权过户到刘某名下，现为刘某单独所有。一个月前，刘某的外甥宣称自己“有居住权”，趁他们外出旅游家中无人时撬开锁住进了他家，时常干扰他们的饮食起居，偶尔还会动用暴力。对此，刘某打过110，也寻求过居委会和街道的帮助，但都无果，现在只剩下通过起诉法院解决纠纷一条路了。刘某的收入与家庭情况不符合法律援助的条件，而若委托律师，那显然要收取律师费。看着他们急迫、无助的眼神，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刘某的母亲突然走到我面前扑通跪了下来，并哭着磕了几个头，说：“徐律师啊，我们不懂法，你一定要帮帮忙打官司，求求你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赶紧起身将她扶起，这时所有的犹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那一刻，律师职业的神圣使命感油然而生，也许法律不是万能的，律师更不是万能的，但只要有正义感，坚持了公平正义，人生就有价值。我在法庭上发表了精彩的代理意见，获得了法庭的支持。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发着温暖的光。很多人劝我，不能向外声称自己是乐于“做公益的律师”，这样会影响我的业绩。但我认为，要改变人们对律师的偏见，我们就是要从社会公益事务、从勇于承担律师社会责任做起。茫茫大上海，现在有那么多的律师在为民生奔波，为百姓谋福利，为大众服务，奉献自己的爱心，我为自己是上海律师这个大家庭中一员充满了自豪感。点滴之爱，可以助人；澎湃之爱，必能济世。心中有爱即是富，被人需要即是贵……做律师，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富贵”；无需豪宅名车，无需锦衣玉食，无需家财万贯，一颗爱心加努力，我即可有“达则兼济天下”的能力和价值。

美国大律师霍姆斯说：“如果我们打算把法律当作我们的情人来谈论的话，诸位知道，只能用持久的和孤寂的激情来追求她——只有当人们像对待神祗那样倾尽全部所能才得以赢得她。”而我，也许不是一位优秀的追求者，但我愿意为之倾尽所有，因为，法律是我的情人，我的诗和远方……

徐莉莉

上海华夏汇鸿律师事务所律师。

业务方向：房地产、经济法、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