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 砥砺前行

2021年第05期    作者:王欣    阅读 2,119 次

王欣

上海市海华永泰律师事务所律师

叩问初心，知所从来。

如果有人问我，我当律师的初心是什么？这得从上世纪80年代末一部风靡内地的港剧《法网柔情》说起。米雪饰演的警察英姿飒爽、精明干练，成为众多少男少女的偶像，然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却并不是她。剧中发生一起凶杀案，米雪成功抓住了嫌疑人，令观众松了一口气。但没想到的是，在法庭上，刘松仁饰演的律师一番“诡辩”，把米雪诘问得哑口无言，最后被告人竟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这一幕，让无数观众和米雪一样，气愤难平。

直到剧情反转，真凶现身，观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错怪了律师。正是律师的执著、细心和看似吹毛求疵的追问真相，才使得无辜的人未曾蒙冤，也使得真凶终有机会被绳之以法。

唇枪舌剑，辩才无碍，挽狂澜于既倒，为正义而笃行，这是律师给我的最初印象。如果说正义要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那么在当时的我看来，律师正是这看得见的正义，带着几分凛然、几分孤傲。集哲人的智慧、诗人的激情、政治家的担当、法学家的素养于一身，承王冠之重，握宝剑之利，守护公平，捍卫正义，我心目中的律师，自带光环，神圣而崇高。

然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现实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光鲜亮丽。在新时代成长起来的法律人无从体会，在中国的律师界，那些让后辈景仰的前辈经过怎样的曲折，有过怎样的经历。

1957年，全国两千余名律师中有90%被打成右派。

1979年，当法治的阳光晨曦初照，全国登记在册的律师，仅有212人。改革开放之初，第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诞生地，是深圳的一个竹棚。

当《法网柔情》等律政剧营造着一代人对律师职业的美好想象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职业，一份曾经被砸烂的衣钵，筚路蓝缕，历经风雨，并未轻松迎来彩虹。

正是在这样的“误解”中，我在心中根植下了成为律师的梦想。

人生因梦想而美好，世界因梦想而精彩，哪怕梦想离现实其实太过遥远。因为，正是梦想，给了人们前行的力量和勇气，为人生涂抹上了缤纷的色彩。

“倚剑天外，挂弓扶桑，浮四海，横八荒”，李白的侠客梦，何尝不是异想天开，但平添李白以浪漫。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苏东坡的归隐梦，何尝不是命运的玩笑，但成就东坡以旷达。

我对律师的梦想，虽然有几分想象、几分误解，但却给我以动力、赋我以激情。伴随着法治中国建设的进程，我从学校毕业，进入机关工作。在别人看来，在机关工作是一份安稳的职业、不错的选择。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成为律师的梦想始终未曾泯灭，我听得见它的召唤，我要为我的梦想而奋斗。

实现梦想的道路从来不会平坦。在准备司法考试的过程中，白天属于工作，晚上属于孩子。只有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才有些许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当我完成一天的学习目标，疲惫地进入梦乡，真的是“梦里不知身是客，惟有考题满乾坤”。一早醒来，带着满脑子的知识点，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经历了无数不足与外人言的艰辛，终于有一天，我如愿以偿，披上了律师袍，实现了根植已久的梦想。而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上海执业，更是让我对职业前景充满了无限期许。

但梦想的实现，给人带来的只是短暂的喜悦，更多的，是“误解”的消除、光环的褪去。

我发现，律师工作和我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相比法庭上的唇枪舌剑，更多的是与当事人琐碎地沟通商讨；相比法治理想的神圣崇高，更多的是诉讼利益的“一地鸡毛”。我有些迷茫和失落。

或许，这是每一个追梦人都会有的经历。当梦想照进现实，总会击碎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但是，褪掉虚幻的光芒，梦想从天上回到地面，反而因脚踏实地而更加坚实、更加坚定。

在一起起案件、一件件业务的办理过程中，我从初出茅庐，到砥砺前行，从法庭上的紧张失措，到突发事件中的自信应对，律师给了我其他职业给不了的成长。在一次次看似琐碎的沟通中，在一桩桩利益纠葛的业务中，我深切地体会到了作为一名律师的责任与价值。

有这样一起受贿案，被告人已临近退休，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拒不认罪。因为他无法面对自己成为罪犯的现实，并且，他总觉得，自己收钱并不多，而且还有一部分用于公务支出，自己被抓很冤枉。作为辩护人，每次会见，我都苦口婆心劝他。找来近十份类似案件的判决书，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终于触动了他。庭审最后陈述时，他说：“我也曾是热血青年，如今临近退休，一生的辛劳和荣誉付之东流，非常后悔！”他说，愧对党和组织几十年的栽培，无颜面对亲友，尤其是一想到在被羁押期间，80多岁的老母因为伤心欲绝突发脑溢血去世，自己作为儿子无法为母亲送终，真是心如刀绞！那一刻，他老泪纵横，我也百感交集，第一次在法庭上眼眶湿润。庭后，我继续与法官和公诉人沟通，认为这个案子用于公务开支的数额不宜认定为犯罪数额。法庭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并且基于被告人的庭审表现，对他判处了缓刑。法官说，既严格依法又具有人文关怀的律师值得尊敬！

还有一起外地政府征迁补偿款的案件，有个钉子户认为征迁补偿款没有达到预期数额，拒不签订补偿协议，严重影响了政府征迁进程。作为政府的法律顾问，我主动请缨，决定找当事人谈一谈。当事人是一位老大爷，他听说我是政府的法律顾问，态度立刻冷硬起来。我等他发完满腹牢骚，耐心地说：“叔叔，这次政府征迁是要建一个三甲医院，为的是让这一带居民病有所医，政府花费巨大人力物力，为的也是咱老百姓的福利啊！”一番话让老大爷不吭声了。我见动之以情有了效果，继续晓之以理——国家正在走依法治国的道路，您要相信所有的征迁都有法可依，所有的补偿都有统一标准，不像菜市场买菜可以讨价还价，如果您坚持下去，结果不仅败诉了，而且还要服从征迁管理工作安排，您觉得开心吗？老大爷沉默了。最终，他签订了补偿协议，政府顺利完成了拆迁。

在一件件业务的经手过程中，我办的是案件，谈的是法律，看到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生，是中国法治建设点点滴滴的进步。与律师业恢复发展的40年相比，我的执业生涯还很短暂，但我也有幸成为中国律师业蓬勃发展的见证者、参与者。

1996年，我国通过第一部《律师法》，律师执业有法可依。

2007年，《律师法》全面修订，进一步调整了律师的角色定位，律师被定义为“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中国律师业迎来黄金发展时期，律所百花齐放，律师百舸争流。而且，越来越多的律师发挥专业优势，积极参政议政，从更高层面推动法治社会的进步。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依法治国全面推进，法治建设迎来前所未有的机遇。律师肩负时代重任，浓墨重彩地书写着依法治国的精彩篇章，铿锵有力地奏响着法治建设的时代强音。我当初对律师职业的美好“误解”，已经不再是误解，而是活生生的现实。曾经想象中的光芒，如今真实地闪耀在律师的自信与从容中。尤其在上海这样的改革前沿、开放之都，有着良好的法治环境、规范的制度保障、优越的执业条件，作为一名律师，更是幸逢其时、幸会其地，大有可为、大有作为。

从荧屏上与律师的初遇心动、“一见钟情”，到法庭上作为律师履职尽责、唇枪舌剑，虽曾有过迷茫，但却从未后悔；也曾有过气馁，但从未想过退缩。为正义而战、与法治同行，作为一名律师，与法官一样，守护着正义的天平，夯实着法治的基石。共和国的律师，是社会主义法治的捍卫者、人民群众利益的守卫者。光环之下，我们背负着社会的重任；案卷背后，我们有无数的艰辛和求索。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镌刻着我们的不懈努力；让公平正义以人民群众看得见摸得着的方式实现，见证着我们的人生轨迹。

初心不改，梦想仍在胸中；筑牢使命，前路就在脚下。有梦的人生是美好的，追梦的人生是幸福的。我会继续追随我的初心梦想，无畏无惧，勇毅奋进。我会忠实履行我的职责使命，为成为一名优秀律师而上下求索，不断努力。以梦为马，不负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