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休止的奋斗

2015年第08期    作者:计时俊    阅读 6,169 次

“我是1974年的兵，南海舰队的，当年招的是海军特种兵。”在宽敞明亮的健身房里，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汗水一滴一滴晶莹得像一粒粒钻石，潘军律师一边在跑步机上以每小时10公里的时速慢跑，一边擦着汗，不无自豪地对我说。潘律师比我大一轮，已经是快60的人了，但我在旁边看着他以这样的时速已经跑了三刻钟了，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我是不敢想象自己可以与他的体力媲美的。

“你天天都这样跑，坚持锻炼么？”我递上一杯水，不无崇拜地问道。

“是的，这是当兵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潘律师终于从跑步机上下来，边和我说话，边向器械区走去。“我们当兵的时候，训练比这要残酷很多。因为我们是特种兵，所以在入伍时的体格检查也要求严格很多，从牙齿到脚趾头，都要检查和丈量。又因为是海军，要随舰巡航祖国广袤的海疆，有时在海上一飘就是三个月上百天的不着岸。每天除了正常的舰艇维护，瞭望放哨，处理敌情，就是不断地训练训练。”说着，潘律师举起了一副60公斤重的杠铃，举了几下，显然不满意这样的重量，又在两头加了两片10公斤的钢环。我真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几乎是我的体重了，也就是说，潘律师一伸手就能将我举过头顶！我不禁退开两步，问：“舰上的生活是否很枯燥？”

“枯燥？那要看你怎样理解水兵的生活了。生活在海上，舰艇是你唯一的’陆地’，无论是蓝天碧云，还是大浪滔天，无论训练时的粗茶淡饭，还是休息时海钓改善生活的大鱼、龙虾，我们全体官兵都生活在一起，为着一个共同的保卫祖国海疆的神圣使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种兄弟间的感情，是超脱于血缘超脱于任何阶层的。我们一直是一群快乐的但有高度责任感的水兵。”潘军抬头望向窗外，窗外正是一片运动场，有体校的孩子正在长跑训练，有几群小伙子在篮球场上龙争虎斗，远处还有一群阿姨们在跳广场舞，安详和谐的空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不忍打断潘律师的回忆，我知道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他就是我国海上威慑力量的一员，时刻准备为国家挺身而出奉献一切，我也知道他们巡逻最远到过曾母暗沙，而现在的三沙市，只是他们常常经过的无数个祖国南海宝岛中的一个……当兵的岁月无疑是值得一个人铭记一生的，当兵时培养的坚韧不拔、一丝不苟、忠诚敬业的精神也会延续到后续的人生。

“潘律师，我知道你是在1980年退役的，后来分配去上海药厂当了普通工人，后又升任工段长，又做了管理层秘书，应该说你的发展步伐还是很稳定的。那么，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和向往，让你在10年后成为了一名律师呢？”

“是因为对知识的追求，是因为发现在法庭上我能找到年轻时的激情，在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的过程中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我喜欢这样一种保驾护航的感觉，哈哈！”终于迎来了潘律师的健身中场休息时间，他坐在练仰卧起坐的长板凳上对我说：“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期是在文革中度过的，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运动让我们远离了老师和学校，丧失了继续受教育的机会。1980年退役后，我深感自己文化水平太低，在知识爆炸的年代会对自己今后的生活带来障碍。于是我重新拿起笔，走进业余学校，花了3年时间，从初中课程学起，一直坚持把高中课程学完。1983年我被单位保送到中央电大经济系经营管理专业大专班学习，1986年顺利拿到了大专文凭。其实，在当时，这样的文凭也可以混混了，而且工作前景也不错，但我内心深处总有种迷惘，总觉得这不是我的志向所在。经过思考，我自费就读了华东政法学院法律系的夜大本科。”

“哦，原来是潘大师兄啊!”我有些兴奋，掐指一算，当年潘军读华政夜大的时候，我正在华政读全日制本科，不知有没有在华政韬奋楼前的灯光里遇到过这个健硕的带着沧桑的男人？呵呵。

“我还是华师大的校友呢！”，潘师兄翘起了二郎腿，说：“华政夜大本科毕业后，我在1990年通过了全国律师资格考试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律师，终于将自己从一名水兵、一名工人成功培养成了一名律师。又是因为自己是半路出家，怕自己法学的基础不牢靠，所以我又参加了华东师范大学国际金融与贸易硕士研究生班的学习，最终完成了一个从初中生到研究生的人生跨越！”

我被潘军律师的学习精神深深打动，可以想象一个原来只有初中水平的人经过10年奋斗考出硕士文凭的艰辛，也可以想象要摆脱一杯清茶一张报纸过一天的清闲生活到天天紧张出庭被繁琐工作塞的满满的快生活的决心。一个没有远大理想的人，一个没有恒心耐力的人，一个只有哀叹生活的不公而不奋起拼搏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命运的奇迹的！潘水兵，潘工人，潘干部，潘律师说他是一只蜗牛，不和雄鹰比展翅高飞的豪气，也不和火箭比直冲云霄的速度，他只是一只永不放弃努力的蜗牛，一点一点地爬行，但终有一天也可以登上金字塔的塔尖！

“小计，过来试试这个，推得动不？”潘律师招呼我来到扩胸器械旁，我用力试了试，推杆纹丝不动，我再尽全力推了推，推杆依然在嘲笑我。潘律师坐下，轻松一推，一下、两下、三下……他一口气推了20下！面对目瞪口呆的我，潘律师笑着说：“在从事律师工作的起初，因为没有带教老师，我也如你刚才推杆一样，寸步难行，真的是靠着一份毅力，靠着部队培养的坚韧不拔，在办案中学习，在学习中办案，理论结合实际，实际推动理论发展，不断地高要求、严标准训练自己，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才有了刚才的轻松一组推杆动作，我的健身计划中还要再做三组……”

我知道，潘律师担任过很多影视连续剧的法律顾问，比如《小楼春雨》、《烦恼的婚姻》、《陈香梅》、《凤飞舞蝶》等，是文化产业的法律专家；我也知道潘律师做过《黑色柔情》作者署名权侵权案、“金枫酿酒”（上海老酒）专利侵权案等一批知名知识产权案件，也是知识产权的诉讼好手；我知道潘律师做的全国首例“股权居间合同纠纷”等一批《公司法》、《合同法》的案例，也可以称为是业界公司法务方面的一把好手……但这样的话，似乎没有潘律师不办的案件嘛！“潘律师，你是怎么看你的法律专业方向的？”我略带“挑衅”地问道。

“呵呵，你是想说我是‘万金油’律师吧？”潘律师边说边露出他经典的“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愿意称为‘万精油’律师，而不是‘万金油’。”由于我们这一代很少法学科班出身，外语和法学功底与年轻人相比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显然非讼不是我们的强项，所以我全面衡量后决定在诉讼领域闯出我的新天地。因此，就逼着自己阅读、学习、旁听、实践了大量的各类专业的案例，也多多与其他律师交流，进行个案讨论，做一个案子精一批案件，就成为了‘万精油’式的律师。”

这的确是一个曾经的军人的言语，他将法庭视为战场，不会以卵击石，而是打巧打精，强调四两拨千斤，强调诉讼技巧，绝不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精益求精，追求无止境，这是我在谈话中总结出的潘律师的另一个优点。

“潘律师，从业20几年来，你取得了很多的荣誉，获得过上海市司法行政系统先进个人称号，卢湾区10佳律师。你带领的律师事务所曾经连续6年获得上海市文明律师事务所的称号，你也担任过上海市律师协会首届和第二届的监事，上海市律协第四至第九届的律师代表……在这些荣誉和称号中，你最珍惜的是哪一个？”

“我最珍惜的是当年获得的‘上海市律师职业道德标兵’提名奖，这是对我的职业道德和为人的肯定，也是我一辈子梦寐以求的理想。”

见惯了平时嘻嘻哈哈和我们勾肩搭背没大没小酒量惊人的潘大哥，所以当今天潘律师这样认真地和我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我还是很震惊，很是肃然起敬。当过军人的律师，总有一种他人无法企及的精神面貌，深沉含蓄，但又分明在时时刻刻感染着你，浸润洗涤你的心灵。

“潘律师，潘大哥，如果说要用一句话作为今天采访的结束语的话，你会怎样说呢？”

“我就用作家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写的一句话送给你吧：人生就是永不休止的奋斗！只有选定了目标并在奋斗中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虚掷，这样的生活才是充实的，精神生活也会永远年轻！●

（作者单位：上海华夏汇鸿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