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长沙法律顾问处成立，这是我省第一个律师办事机构

易延礼，77岁，曾任职于“长沙市法律顾问处”，新中国第一批律师，1979年湖南省恢复律师制度后的第一位律师。图/记者陈勇

民国初期的律师证书。

1956年，“长沙法律顾问处”成立，24岁的易延礼成为湖南试行律师制度的第一批律师之一。2年后，律师制度因为政治原因夭折，法律顾问处也被迫撤销，直到1979年底终于重新建立。如今，老人 工作 过的“长沙法律顾问处”早已不复存在，但他看到的却是我国律师制度的日渐完善。

“长沙法律顾问处”，这个如今不为人知的机构，伴随着新中国的成长一路蹒跚走来，纵使“法律制度还不健全，要走的路还很远”，但正如老人所说：“只要国家重视法制建设，它总会一点点进步。”

本报记者张祥 实习 记者李茸

实习生王慧 长沙报道

古时候，中国有“状师”之类的人，但不能说有完整的律师制度。解放前国民政府审案子时有律师，当时被称为“诉棍”，现在俗称的“诉棍”是指那些只管牟利，打官司却不负责的律师。国民政府时期，律师主要看谁给的钱多，钱多的一方就能赢，老百姓打官司很贵，还不一定能打赢，所以很多老百姓不敢去打官司。

新中国成立专门的法律机构前，中国没有律师制度，老百姓打官司时找不到懂法的辩护人，就要自己为自己辩护，假如受害人不懂法，口才又不如被告人，辩护时，有理的也会被说成没理的，官司就有可能打不赢，这种法律制度当然很不健全。

1954年《宪法》出台，我国开始尝试建立辩护制度。全国 学习 苏联模式，成立了很多“法律顾问处”。长沙市法律顾问处是在1956年初成立的，当时也是湖南省第一个法律顾问处。一共10多个人，我就是其中一个，进顾问处之前是上大垅派出所的所长，当时全省没有多少法律人才，只能把我们这些还算懂法的人都拉过来。这些律师大部分来自法院或者公安局，也有从大学里直接招聘进来的高材生，学历普遍挺高。

我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是一位 父亲 涉嫌虐待女儿，检察院要以虐待罪起诉他。我为这个父亲辩护，通过调查和研究卷宗，我认为不能构成虐待罪，只是父亲对女儿的 教育 不当，采取了粗暴的手段，有时有打骂行为。经过多次辩论，审判长听取了我的意见，宣判这个父亲无罪，放他们回去了。

老百姓打官司曾经不收费

第一部宪法颁布以后，大概在1956年到1958年之间，当时老百姓打官司，律师是不向他们收费的，律师为谁辩护，由法院直接委派，所以律师辩护时很公正，只对法律负责。

新中国成立初期，成文的法律很少。没有法律依据怎么打官司？当时国家政策、条例、通告等文件很多，所以判案依据主要是这些政策条例，比如《中央反革命条例》、“三反五反”等相关政策。

我记得有个案子，湖南出现过一个“农民党”，私立党派，在当时这可是很严重的反革命罪，反革命罪一般都是判处死刑。后来我调查得知，其实，这个“农民党”就五六个农民常在一起开开会而已，他们没有很明显的推翻政府的纲领，经过辩护，还是宣判了反革命罪，但不构成死刑，判无期徒刑。还有湖南大学一群学生闹事的案件，也是带有“反革命”倾向的，都是我们接手的。

审理的案子中，判得最多的也是反革命罪，这是由当时的特殊政治背景造成的。1975年《宪法》修改后，就再也没有“反革命罪”了。

中断20多年，律师制度重新恢复

长沙法律顾问处原本运转得还算好，接了很多案子，平时也搞一些普法的 活动 ，但因为政治原因，法律顾问处只存在了2年。1958年，和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匆匆建立起来的法律顾问处，又很快撤销了。我国的律师制度建设还没有真正搞起来，就被迫中断了，这是我国法制建设一次重大的损失。当年和我一样做过律师的人，都被安排到各地，从事和法律没有关系的工作了。

到1979年下半年，修改后的《宪法》颁布，国家决定恢复律师制度和辩护制度。湖南开了一次“三长”会议，即法院院长、公安局长、检察院检察长。当时有个公开的审判大会，要求有辩护律师参加，案情是一个搬运工人对厂长不满意，用刀背把厂长的后脑勺砍伤了。案子比较普通，但这是辩护制度中断20多年后，湖南省第一个有律师参加的案子。

但湖南省基本没有律师了，省里就把我叫去。我觉得故意伤害罪是构成的，但领导的工作方式不当，才引起搬运工不满，而且搬运工只是想解解气，加上伤者伤势不重，可以从轻判决。最后审判长听取我的意见，判了搬运工人三年有期徒刑，缓刑三年执行。

这次审判，也标志着湖南的律师制度重新恢复了，上面要求我重新组建法律顾问处。到1979年底，顾问处重新挂牌。

“法律顾问处”这个名称终究是苏联的，西方国家早就使用“律师事务所”了。到1982年左右，“长沙市法律顾问处”慢慢改为“律师事务所”。其实80年代初期，我国的律师制度还很不健全，“以权压法”、“以言代法”的现象很严重。后来随着律师制度一步步建立起来，事务所的工作就越来越多，所以又设了第一、第二、第三等多个律师事务所。

[见证者]

讲述人：唐国青 71岁 家住香樟路

1981年冬天，我弟弟为了60多块钱和别人打官司，我们一家从来没有上过法庭，不知道官司是怎么打的。我弟弟问我：“应该怎么称呼那些判官？”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告诉他：“看戏的时候，老百姓都下跪，把判官叫做老爷，估计现在也是这样吧。”打官司前，法院说有个律师会帮我们辩护，我弟弟看到律师后，紧张得喊了好几声“老爷”。

后来律师帮我们打赢了官司，告诉我们：“现在没有老爷了，我们是律师。”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以后打官司，有律师帮我们说话，也不用叫人家“判官老爷”了。